文丨吴桂元
从毛园出发,经过洞阳老街一路向东,山顶上有洞阳大队的“洞阳小学”,以及国有“砰山粮库”。道路一转,一棵300多年的香樟树映入眼帘,不由地驻足观赏一番。接着,就到了我外公外婆的老屋——砰山乡瑞林大队大鱼塘。
近10亩的水塘,被一条小路分成了上下两块,水中央用青色石板分两级搭建。遇到涨水季节,水漫过小桥,路过时,须小心翼翼才行。下塘较大一点,大半个鱼塘里长满了菱角花。在弯弯的池塘边,有两棵杨柳树,轻柔的柳条随风飘摇,似舞者般优美至极;上塘则有长长的水草随流水波动,像风吹稻浪,荡漾起伏。更有诱人的水芹菜,古人有诗云:“总有幽香潜客梦,魂牵桂水采芹人”。池塘里有各类鱼群,傍晚时分,鱼儿争吃着周边的水草,像赶集似的聚拢在一起,欢畅自然。
(资料图)
大鱼塘周边,住着的大多数是周姓人家。外公外婆勤劳节俭,含辛茹苦养育着4个舅舅、姨妈和母亲。外婆是一位非常慈爱善良的老太太,因过度操劳,中年时就一头银色的头发,像蜘蛛吐出的白丝一样苍白纤细;到了晚年患上“帕金森综合征”,手会微微发颤,但她总是不停地做着各样活计。
走近大鱼塘,让我忆念起早年逝世的大舅。大舅是做兽医出身的,对牲畜病痛有一套很高超的治疗技术。大舅走后,大表哥接了他的班。两个表姐出嫁后,大表哥也娶妻生子,但生活很艰难。在承包大队上的养猪场后,与大表嫂一起养了几十头猪,起早贪黑、没日没夜。起先因没有本钱,全靠经销商供饲料,一年下来并没多少盈利。加上生了三个孩子,读书与日常开支都不少,生活与居住条件极为简陋。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,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,成家立业、养儿育女。大表哥也在前几年盖上了新房,日子一天比一天好。
二舅从小天资聪颖。年轻时勤奋好学终不负努力考上了大学,毕业后安家落户湖南岳阳。由于刻苦努力最终成为了一名大学教授,成家立业,并生育了3个孩子。女儿在湖南大学毕业,随后回到岳阳一所中学任教,两个儿子也相继成家。2022年年初,二舅去世,我没能第一时间赶回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,遗憾之至,现在想来,心中仍隐隐作痛。
三舅在家务农,从小到大对我们这个家帮助得最多。因离我家不远,一有什么事母亲就会通知他,他也经常主动地帮助我家。三舅俭朴勤劳,个子不高,但人长得精神、结实,种田、养猪、喂牛,把家庭经营得很有条理。三舅说话水平很高,我父亲去世告别会上,他没有稿子,说了十几分钟,语言流畅,句句押韵,乡里乡亲都很佩服他的口才。这一切都源于老外公一代传下来的知识与智慧。三舅育有两儿一女,都已成家立业,家庭和事业都经营得很好,也都有一个非常好的理念:舍得在孩子读书上投入与付出。就因为这一理念,周氏后代人才辈出。
我最小的舅舅叫周春伟,寓意“春天出生,伟岸挺拔”。谈起他,我人生的轨迹有一半是受他的影响。早在1969年,小舅从大鱼塘应征入伍,首先在广东韶关服役,后至湖南汉寿,再转调到陕西渭南。1974年,小舅经过部队选拔,转业至新疆工作。受家庭影响,他写得一手好字,于同年被推荐保送上大学,进入中文系 。三年后毕业回到原单位,从事教书育人的职业。
1983年初,小舅从新疆回来探亲。看到我在家无事,经与我父母商量后,带着我去了新疆克拉玛依市金矿。那是我第一次坐上绿皮火车,速度极慢,“叮叮当当”走了五天五夜。到达新疆后,我边上学边干活,每个月还能挣几十块钱工资。我们住的是带“火墙”的小平房,正处西北风口地区,俗称“死亡地带”,短短500米距离,这边还是大太阳,那边就是大雪夹杂着大风,不一会就铺天盖地的风沙席卷而来。有时,手掌大的石头被大风吹起,从窗户边飞过,有点吓人。经过两年多的磨炼,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伢子,变成了一名久经“沙场”、有点“见识”的打拼少年。
1988年,小舅调回了湖南岳阳,与他一起回来的,是有着俄罗斯血统的舅妈。2010年,小舅退休,他经常从岳阳回到大鱼塘,每次回来都会给我母亲带很多东西。每次都是来去匆匆,为此我父母经常说他,要来就多住几天。我是知道,他不放心我母亲,但又不善于表达出来,总是默默地听着、做着,从内心深处无微不至地关爱着。
正是因为不善表达,中文系毕业的小舅一直默默无闻地教着书,他的不少同学都已经从政并身居要职。我与他聊起此事,他总是淡淡地说:“我一个农村出生的孩子,托党和国家的福,能够当上兵,又被保送上了大学,我已经非常知足了。”每每听到这些,我都羞愧难当。也正是小舅的这种为人处世态度与家国情怀,感染着我,影响着我。从此之后,我把舅舅这些话记在心里,讲给我的下一代听,希望能把这种品格传承下去,发扬下去……
标签: